完善資本市場生態推動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深度融合

在全球經濟格局深度重構的背景下，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的深度融合已成為驅動經濟增長的核心動力。中國證監會主席吳清近日在2025陸家嘴論壇上表示，要充分發揮多層次資本市場樞紐功能，推動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融合發展。

接受中國經濟時報記者采訪的業內人士表示，我國資本市場緊密圍繞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在促進科技、資本與產業深度融合方面取得顯著成效，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不斷完善，拓展了對科技創新企業的服務覆蓋面，但在市場化程度等方面與國際成熟資本市場相比仍存在一定差距，需進一步優化多層次資本市場結構，構建全鏈條、多層次、差異化的資本市場生態體系。

資本市場在市場化程度和制度彈性等方面有提升空間

清華大學國家金融研究院院長、金融學講席教授田軒對中國經濟時報記者表示，我國資本市場在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深度融合中正發揮著日益重要的作用，通過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注冊制改革、科技創新債券、并購重組、股權激勵等機制，推動科技、資本、產業的良性循環。

“與國際成熟資本市場相比，我國資本市場的優勢在于政策導向明確，支持體系完善，對符合國家戰略方向的產業給予優先扶持，多層次市場體系有效對接不同發展階段的企業需求?！碧镘幷f。田軒表示，我國資本市場在市場化程度、投資者結構、制度彈性等方面與國際成熟資本市場相比仍存在一定差距。在國際成熟資本市場中，機構投資者和長期資金占比更高，這有利于科技企業的長期發展；金融產品種類豐富，涵蓋股票、債券、期貨、期權、衍生品等多個領域；市場定價機制較為完善，股票價格能更準確地反映企業的內在價值。

德邦證券研究所所長、首席經濟學家程強對中國經濟時報記者表示，目前，我國已建立起多層次資本市場接力機制，且在促進“科技—資本—產業”良性循環上取得成效，通過頂層設計建立起多層次資本市場接力機制，主板、科創板、創業板、北交所與新三板形成梯度覆蓋，各板塊定位清晰、功能互補。但與國際成熟市場相比仍有提升空間，目前我國資本期限錯配，難以支撐前沿科技企業長周期創新、國際化程度與全球資源配置能力。另外，風險容忍度較低與投資者保護有待完善，這些需要通過制度設計與產品創新明確發展方向。

國投證券股權融資總部執行總經理陳哲向中國經濟時報記者提供的一組數據表明，上市公司已成為我國科技創新的中堅力量。2024年，A股上市公司研發投入達1.88萬億元，占全社會研發投入的比重超過50%；專利持有量占全國總量的三分之一以上。這些企業通過持續的資本投入與資源整合，形成了“研發投入—技術突破—產業升級”的創新發展模式。與10年前相比，在市值超千億元的A股上市公司中，科技企業占比從12%升至27%。在資本支持下，眾多上市公司成長為行業龍頭和細分領域隱形冠軍。截至2024年末，中國A股市場總市值突破90萬億元，居全球資本市場第二位。

“與國際成熟市場相比，我國資本市場仍存在結構性差異?！标愓苷J為，在資本形成機制方面，長期資本供給不足與短期化投資傾向并存；在產品服務體系建設方面，多層次資本市場尚難以完全滿足科技企業全生命周期融資需求。此外，無形資產估值體系建設亟待加快。我國技術合同成交均價僅為美國的五分之一，構建科學的無形資產估值體系，促進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人才鏈協同發展，已成為當前資本市場改革的重要課題。

構建全鏈條、多層次、差異化的資本市場生態體系

構建與科技創新和產業變革相適配的金融服務生態體系，需要持續推進制度創新、產品創新等。

田軒表示，需進一步優化多層次資本市場結構，提升金融產品多樣性，構建全鏈條、多層次、差異化的資本市場生態體系。首先，在融資支持方面，進一步提高上市包容度，優化IPO審核流程，擴大北交所、創業板服務成長型創新創業企業的覆蓋面。完善股權市場轉板制度，暢通“區域性市場—新三板—交易所市場”晉升通道，為企業提供更靈活的融資路徑。豐富科創企業債務融資工具，構建涵蓋銀行間科創債、私募債券市場、地方債券市場、交易所債券市場以及綠色債、科創債等特色債券市場的立體化融資渠道。進一步支持并購重組金融服務。

其次，在產品創新方面，支持科技企業發行高收益債券、綠色債券、可持續發展掛鉤債券等創新品種。發展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逐步構建專利、商標、著作權等無形資產評估交易體系，為科技企業提供更多融資選擇，推動無形資產的價值實現。放寬中長期資金入市的投資限制，簡化入市流程，考慮對長期資本投資實施差異化稅收待遇，降低長期資本的投資成本，提高其實際收益率，鼓勵開發更多長期投資工具，如REITs、ESG基金等，建立風險補償機制，推動更多保險資金、養老金、企業年金等中長期資金入市。

再次，在配套機制方面，構建適配科技企業生命周期的監管框架，細化監管指標，強化信息披露，確保監管與創新的平衡。完善科技企業股權激勵服務體系，提供全流程解決方案，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優化股權定價和風險評估。建立科學合理的退市標準，除了財務指標外，增加科技創新能力相關指標。對于欺詐發行、重大信息披露違法等嚴重擾亂市場秩序的科創企業，堅決執行退市制度，對相關機構及個人加大追責力度，凈化資本市場環境，保障投資者利益。

程強表示，在制度建設方面，一方面，要培育長期資本生態，解決資本期限錯配的問題。科技企業的核心資產是知識產權、技術專利和創新團隊等。資本市場應為企業提供從初創期到成長期、成熟期、衰退期各個階段的全生命周期金融服務，結合不同階段的融資需求、資本運作及風險管理，提供多樣化的解決方案；另一方面，持續進行制度改革，完善金融產品體系，推動制度動態適配性改革，加快推出更多金融產品，尤其是科技創新相關的品種。

程強認為，未來需依托更加健全的制度構建，統籌協調風險容忍度與投資者權益保護、開放便利性與技術安全性、政策推動力與市場效能間的關系，完善適配科技創新的金融服務體系。

首先，培育耐心資本。構建覆蓋科技創新全生命周期的資本形成機制，重構退出機制與生態鏈：在基礎研究階段，通過政府引導基金、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等加大資金投入，鼓勵高校、科研機構開展前沿科學研究；在技術開發與成果轉化階段，引導風險投資、私募股權投資等社會資本參與，支持科研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在產業化應用階段，借助資本市場上市融資、并購重組等功能，助力企業擴大規模、拓展市場，實現創新成果商業化運營。

其次，提高金融服務水平。券商與科技型企業緊密合作、協同發展，推動科技與金融的深度融合。

再次，提升市場包容性和開放度。放寬市場準入限制，吸引更多國內外優質科技企業和投資者參與我國資本市場，提高市場的國際化水平和全球資源配置能力。加強與國際資本市場的互聯互通和合作交流，推動跨境投資、并購重組等業務發展，提升我國資本市場在全球科技創新領域的影響力和話語權。

陳哲表示，應進一步深化發行上市制度改革，發揮科創板“試驗田”作用；健全全流程信息披露機制，進一步細化技術風險、研發進展等關鍵指標的披露要求，通過標準化、規范化的信息披露框架，提升市場透明度與投資者保護水平；優化投資者適當性管理制度，構建開放包容的資本市場生態；完善并購重組制度體系，推動科技企業實現資源整合與協同發展；在產品創新維度方面，強化股債聯動優勢，深化發展科創債體系是關鍵突破方向。

“資本市場作為聯結科技創新與產業升級的核心樞紐，在推動產融深度融合進程中發揮著關鍵支撐作用?！标愓鼙硎荆殡S制度型開放持續推進，資本市場正加快構建國際化發展格局，通過深化跨境市場互聯互通機制，推動境內外資本市場規則銜接、監管協作及服務體系融合。通過與科研機構、高等院校合作共建產學研協同創新平臺，未來資本市場與科技創新、產業發展的協同效應將不斷增強。依托科創板、創業板、北京證券交易所等板塊，我國未來將打造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創新資本聚集高地，吸引國際長期資本、主權財富基金等戰略投資者，重點支持我國關鍵核心技術領域發展，增強國際資本市場影響力。

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深度融合要“暢通循環”

近年來，我國資本市場相對活躍，資金涌入科技、媒體、通信和消費領域，但在硬科技領域，投資者相對謹慎。中國經濟時報記者采訪的投資領域人士表示，促進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的融合，關鍵在于“暢通循環”，讓資本在不同階段、不同層次間高效流轉起來。

爍星資本管理合伙人黃芳告訴記者，越來越多的資金開始關注半導體、新能源、人工智能等領域，但也面臨一些挑戰，比如資金分布不均衡，早期項目融資仍然較難；投資周期較長，退出渠道尚需完善；產業資本與金融資本的聯動仍需加強。

LP投顧創始人國立波也對記者表示，當前資本市場在服務實體經濟，特別是促進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的深度融合方面，存在痛點和堵點，其核心是“流動性”問題，尤其是一級市場專業投資機構的流動性困境。資本市場為一級市場提供的流動性支持和有效退出通道不足，導致創投和股權投資基金“募、投、管、退”的良性循環受阻，直接影響了耐心資本的形成和再投入。

當前，退出渠道結構單一，過度依賴二級市場IPO。國立波表示，IPO幾乎是創投機構最依賴和收益最高的退出方式，并購、S基金轉讓等其他退出方式的規模和活躍度遠遠不夠。多層次資本市場聯動不足，中間環節缺失。特別是，能為一級市場提供中期流動性的關鍵工具S基金，發展仍存在估值定價難、交易非標、缺少專業參與方等堵點，沒有形成高效、規范的市場，這使得資本退出的“接力棒”難以順利傳遞。

黃芳表示，證監會鼓勵基金“投早、投小、投長期、投硬科技”，支持科技企業的成長，這不僅需要資本投入，還需要產業鏈的深度協同。除了資金支持，應進一步優化科技企業的融資環境。

她表示，首先，拓寬多元化退出渠道。目前，科技企業的退出途徑相對有限，除了IPO和并購，可以推動股權并購交易市場等多種退出機制的發展，讓投資者更有信心進行長期投資。其次，加大政府與市場的聯動。政府可以設立科技引導基金，引導社會資本進入關鍵領域，同時降低企業融資成本，提升資本效率。再次，優化稅收和合規支持。對于長期投資的基金，可以在稅收政策上給予更大力度的支持，如對持股超過5年的投資人提供稅收優惠，鼓勵長期資本配置。

國立波認為，促進科技與產業的融合關鍵在于“暢通循環”，讓資本在不同階段、不同層次間高效流轉起來。首先，大力發展和規范S基金市場，盤活一級市場存量資產。從政策層面出臺更加明確的指引，建立公允的資產評估和定價體系，培育更多專業的S基金管理人和中介服務機構，讓S基金真正成為VC/PE機構常規的流動性管理工具和退出渠道。

其次，拓寬多元化退出路徑，尤其是要激活產業并購市場。鼓勵和引導掌握產業資源的龍頭上市公司，通過并購來吸收、整合具有核心技術的科創企業。這不僅為創投資本提供了退出通道，而且是實現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深度融合的最佳路徑之一。監管政策可以給予更多便利和支持。

再次，強化資本市場各板塊間的協同聯動。進一步完善不同板塊間的轉板機制，讓企業在不同發展階段都能在合適的市場板塊獲得融資支持，實現價值發現，形成從早期孵化、中期成長到成熟上市的無縫對接體系。

國立波表示，資本市場的關鍵作用是構建全過程、多層次、高效率的“循環交通網絡”。只有讓投身于科技創新的“活水”順暢地流入、流轉和流出，才能真正激發全社會的創新活力，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